第148章 蛛丝马迹

“这是您父亲三个月前的体检报告单，除了血压有些偏高，其他身体各项指标均为良好，尤其心肺功能堪比年轻人。且一个月前我们见过他老人家，红光满面中气十足，精神状态比我这个年轻人一丝儿也不差，您难道对他的猝然离世就没产生过一点点疑虑？”芥川有理有据详解道。

看过体检单的小鸠间沉吟着说：“事情发生在一早上我去给父亲请安时，确实一时难以接受，也请教了医学院的教授，他们判定父亲殁于心源性猝死。他老人家虽身体健旺，毕竟年事已高，说实话，还是比较能够接受的。至于二位的所谓阴谋论，连想都未曾想过。”

“不是所谓，而是存在着极大的概率。”叶子忍不住纠正他意识上的偏差。

“何以为证？”小鸠间拗上了。

“上个月我们因何而来，您听您父亲说起过吗？”是芥川接过了话，实在担心叶子因心情之故硬扛，会被人撵了出去。

“提过一嘴。但两者间有何必然联系？二位过来既已不能拿出我父亲非正常亡故的证据，实则毫无意义。”小鸠间的逻辑很清晰。

芥川稍稍停顿考虑着措辞：“不客气地讲，对您或许失去了实际意义，您出于您的立场无意追究此事，而我们则从中窥出了某些必然的端倪，比如节点。节点，您懂我的意思吗？”

小鸠间尚在思量，叶子实在看不惯他这副迂腐之态，便提出一个请求，想去老鸠间的卧室看一眼，小鸠间无法拒绝。

老鸠间的卧室还保持着他生前的模样，小鸠间讲，一切物品尚保留在原来的位置上，除却家里的佣人每日早晨进来打扫一下，并无其他人进来过，这亦是当地的习俗，对亡者的尊重。

立在门口的芥川和叶子便有些踟蹰了，小鸠间则大度道：“你们是公干，无碍的。”

进入后，小鸠间简单介绍，老鸠间死得很安详，就如梦中过世一般，平卧于榻，无丝毫挣扎迹象，这也是他们这些晚辈最感欣慰之处。

叶子的专注点在于榻旁小几上摆放的两盒药和一个小水杯。一盒药是降压的，一盒是助睡眠的安神药。小鸠间说，老鸠间一生都没患过什么病，寻常感冒发烧也极少，只是从六十余岁起，睡眠和血压略有些问题，从来也只服榻上的这两种药。

叶子从公文包里拿出白手套戴上，分别检视过两盒药，似乎没问题，然后拿起透明色的小水杯，对着窗外的亮色照了照，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具放大镜反复照射，芥川从窗户那边过来了问，有什么问题吗？

叶子托起水杯的底部放进他手心里说：“这是你的专业，你看看吧。”

芥川仔细端详过水杯后，对身边的小鸠间说：“您来看看这两处地方。”

小鸠间眯着眼看了看说：“没看出有什么名堂啊，不就是常态的指纹吗？”

予他一个不屑于与他掰扯眼神的芥川说：“在一般人的眼睛里，自然是看不出蹊跷来的，但在我们专业的目光下，就有名堂了。您看这两处，是不是有着略微的布纹覆盖了原先的指纹，就如我戴着的手套布纹。请问您父亲有戴手套拿水杯的习惯或行为吗。”

小鸠间摇摇头说：“这倒不曾见过。”

芥川再问：“那打扫房间的佣人呢？”

小鸠间仿佛明白了般再次摇头。

这时，叶子从窗户那边过来了，芥川问她是否发现了什么。叶子说：“窗户内面应该是佣人擦拭过挺干净的，外面则因这两天下雨所有痕迹均被洗刷掉了。鸠间先生，请问您家的院门和大门……”

小鸠间立马说：“院门和大门均需从里面方能打开，这点毋庸置疑，即便翻墙……”

叶子指着窗户说：“那么也只能翻窗而入对吗？可否烦请先生带我们去窗外看看。”

此时的小鸠间方表现出应有的礼数说，二位客气了。

叶子和芥川从厅堂里经过时，来宾们或许从大鸠间嘴里获知了他们的身份，均用一种看怪物的目光投射过来。

原本叶子和芥川均不抱什么指望的，毕竟连着下了两天雨。但经芥川仔细检视，竟在窗外左侧约五公尺远的一棵树下发现了较为清晰的两枚胶鞋脚印，似是掩蔽行踪至此而留下的。他拍过照片后问小鸠间，府上是否有人穿这样的鞋。小鸠间蹲下身子看过后，不怎么确定。

叶子对芥川说，那就只有请警署介入了。她遂对小鸠间说，您不是跟警署的人很熟吗？会过意来的小鸠间马上进去打了电话。

等警署来人的空当，叶子正式将话题引入陈年往事。

“鸠间先生，可否请问，您多大岁数跟您父亲学的医？”有线索摆在那，叶子亦对小鸠间有了耐性，言语上也变得客气起来。

小鸠间略作回忆状说：“我念完初中就没继续读高中了，主要原因是我哥当时立志上军校，父亲的衣钵得有传人哪。也就是十五六岁吧，开始跟着父亲学医，他老人家对我可严格了……”

叶子可不想听他絮絮叨叨下去，截了他的胡问道：“那就应该时常把您带在身边，对吧。”

待小鸠间刚一点头，她不歇气地接着说：“大正元年前后，您应该在三十岁左右……”

或许对叶子打断他的话不满意，小鸠间也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对不起，那时我已能独立给患者医病了。第一我并未接诊过俊彦太郎夫妇，二，父亲的病案除了在每周一的例会上拿出来讨论外，从不单独向个人包括我传授，皆因不孕不育的疑难病案太多了，且全日本的患者亦多，真的忙不过来，可以说没那个闲工夫。若非后来俊彦长官特地过来致谢我父亲，我根本记不住有他这号人。当然了，后来他官做大了，成了咱这儿的名人，就另当别论了。”

他这番话，并未涉及“职业操守”，却严严实实地堵了叶子的嘴。